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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1年4月18日 星期日

人文氣象報告的運用

 



作者:陳姝蓉

參與團體的過程中,吳老師經常邀請成員把自己的經驗和感受,透過「人文氣象報告」傳達現在的狀態,幫助自己和他人,以及團體產生連結。


所謂人文氣象報告,顧名思義,就像是為團體中的其他人,報告自己內在的天氣狀況,陰晴冷暖。而表達的方式,則是運用「我訊息」,說明自己目前是否有哪些感激或興奮、困惑或擔心、抱怨和提議、新信息或新發現、希望或期待。





我認為,人文氣象報告的指引,幫助我每一次想要探索自己內在的狀態、與自己接觸時,我會想想自己有沒有這些面向的經驗和想法,當然也包括情緒感受。


人文氣象報告我做了很多次,但今天練習時,我腦海中浮現了這個疑問:為什麼要做人文氣象報告呢?在人和人互動的時候,傳遞我訊息的目的又是為何?今天的思索,暫時得到兩個答案,其一是,透過人文氣象報告的整理,能幫助自己透明化,其二則是能比較清楚連結我和你。



透過人文氣象報告幫助自己透明化



自我揭露一種很常聽見的諮商技巧。但做人文氣象報告,像是更精緻的自我揭露,把自己的狀態精簡而聚焦地表達,使自我揭露不是漫無目的、發散地訴說一些現象而已。


今天對於人文氣象報告的練習是,我感受到自己在小組中要自我揭露時,內在的害怕、擔憂,因此我渴望得到團體對我的回應和接納。我表達的同時也傳送了對團體的邀請。這一段互動中,我經由透明化,促進了成員對我的了解,同時也可以表達我的需求,也想在團體中,確認安全的感受。


然而當成員開始回應我,表達他們願意接納我時,我詢問其中一位成員:「你想要安慰我嗎?」當時這樣回應,出自於一種衝動,沒有太多思考,但是沒頭沒尾的,於是對方好像感覺到被我截斷、或是否定了。我後來透過成員的回饋發現,大家不明瞭我說這話的動機和意圖,雖然對方也覺察自己有所投射,但是我發現,當我能透明化自己的意圖時,除了減少誤會,也使對方要回應我時,多一些安全感。


重複練習人文氣象報告,好像能幫助我,更清楚地表達自己、把自己的狀態透明化。而透明化可以為溝通的過程創造安全的氛圍。



產生「我」和「你」的連結-I and Thou



當我把自己透明化之後,其實是希望能促進對方的理解,並能發展一段更好的互動與溝通。但這邊老師做了一段示範,我覺得正好回應了我的期待。


老師提醒,運用人文氣象報告分享自己經驗,而這個發言有特定對象時,要看著對方,有眼神接觸,並且清楚地表達「我」和「你」,而不是使用「我們」這樣的主詞,可能讓整個焦點模糊了。


華人的集體文化使得個體,也就是自己這個人,很不容易出現。每當我不太確定自己想表達的意識是否會被接納的時候,我會無意識地使用「我們」,來增加自己的安全感,把其他人拖下水,好像我不必為自己的發言負全部的責任,但老師常常會問:「我們」是誰,逼得我不得不面對,這其實就是我,這個人想說的話,與他人無關。


至於對象,因為怕不同的意見觀點,也就是所謂的差異,可能引發衝突,因此表達時也常常會提到我擔心「人家」不喜歡,或是我怕這會被「有些人」排斥,這又指的是誰?我自己在過去的學習中,可以意識到當時的自己,心中都是有一個特定的對象,只是我不敢講出口而已,所以再次使用一種不特定的對象描述,隱藏我發話時的焦慮。


直接的溝通帶來一種力量,可是不習慣直接溝通的人可能會感覺害怕,有種張力,甚至威脅感,因此對話過程中的安全感就相對重要。模糊的溝通,雖可以降低張力,但同時也消弱了發話的影響力,甚至對方可能也聽不懂我究竟要說什麼。


這時候,我必須說,人文氣象報告的練習,是個有助於自我表達的輔助工具,但是否了解之後就能夠直接溝通呢?我認為行動面還是端視你/妳是否有意願、並且準備好要冒險把自己透明化、並且真實的與人連結了嗎?!




延伸閱讀:種一棵獨特樣貌的專業之樹




2021年4月12日 星期一

透過爬梳「脈絡」以更深厚地理解眼前的你們

 


圖片出處:家族治療師的練功房 p97 [1]


作者:陳姝蓉


今天剛督導完,請吳老師對於我的評估架構給了一些回饋。老師的回饋,都聚焦在更多面向地理解案家經驗發展的脈絡。這讓我想起在種樹工作坊中,老師經常提到關於「脈絡」的重要性。這件事情有點抽象,但卻又可以很具體與細膩的放在與個案的接觸過程中。

認真地查了一下「脈絡」[2] 這個詞的定義,節錄一段如下:「指知覺產生的時間、空間背景....不同背景關係可影響人們對於意義之理解....」。舉凡文化、歷史、家庭脈絡、關係發展的脈絡,都是一種情境背景,發生在個案所提及的關鍵事件中,這些脈絡的細節經常可以幫助治療師更具體地描繪個案的經驗處境。

以前的我常常忽略脈絡的重要性。舉例來說,與老師個督的初期,畫了一個家庭圖。圖示中,我不記得父母和孩子的年齡,談親子衝突時,我有點難描述,他們大概從什麼時候開始有這些衝突,那時候親/子各是幾歲,處在什麼樣的發展階段。吳老師問我:「為什麼沒有詢問/或整理這些訊息呢?」當時答不上來,現在想想,應該是那時候的我,只急著想「解決問題」,沒有想要更深入地了解眼前這個家庭,所以我關注的都是問題相關的訊息,而不是發展相關的訊息。


所謂脈絡,就是一件事情發展的過程


關注問題或是關注發展,我覺得並非對立,而是不同的面向。如果只是關注在問題的層次,對於眼前案家的理解,經常會傾向片段、偏頗。比如親子衝突,可能只會看到父母的強勢,和孩子的叛逆。但是如果關注發展的面向,這是從小孩的發展來看,可能會更多了解,這個孩子小時候的氣質如何,什麼時候開始變得比較容易有反抗父母的反應,那時候家庭發生了什麼事?

如果從父母和婚姻的發展階段,也可以多詢問,生下這孩子的時候,你們兩位各自的心情如何?當時家庭的環境怎麼樣?照顧過程有沒有遇到哪些事情?以理解父母如何從一開始成為父母,發展成現在看起來強勢的樣貌。

當案家來到你、我面前時,其實就是個橫斷面,唯有透過細緻的回顧,慢慢地貼近,才能更深厚的理解,眼前的人,是怎麼長成現在這樣的。

延續上述的親子衝突情境,即使聚焦在衝突的議題上,仍然有其脈絡可追溯。比如可以看衝突發生的背景:什麼樣的家庭氣氛、或事件情境時容易產生衝突。或是看衝突的轉變歷程:一開始的衝突是什麼樣子,後來是否有些轉變,轉變的時間、情境、當時家庭成員間有沒有什麼變動。也可以看衝突事件中家庭成員的角色:有衝突的時候,都是誰先有反應,然後誰會接續發言?後來衝突都是怎麼緩解的,由誰來處理。


澄清脈絡是為了更加理解你/妳


上述的例子並非今天督導的議題,為了保密我做了修改。當我想在評估面向上聽取老師的意見時,老師給了我幾個回饋,都是澄清脈絡的方向。現在的我開始在會談中,有意識地詢問脈絡的起承轉合,但還是不夠細緻,想想這跟老師的差異在哪裡呢?我覺得有兩個部分可以與大家分享。其一,是我覺得我好像了解了,其二,是我不知道該怎麼樣繼續深入下去。

若是前者,我只能說,過往的我,還沒有意識到關注脈絡的重要性時,其實很容易腦補自己的內心小劇場。聽到個案說他覺得父母都不愛他的時候,就覺得他好可憐,一定是受了很多委屈。但我很少去問,什麼樣的互動下,他有這樣的感覺,這樣不被愛的感覺有多久了,有些特定的情境會使這樣的感覺更強烈嗎?

不要小看自己腦補的能力,這其實都是治療師內在的投射,對於「父母不愛他」,常常是「一種不愛,各自表述」。唯有讓個案自己好好地訴說那個不被愛的經驗時,所被聽見和被理解的,才有可能稍微貼近個案的內在。現在的我,可能腦補得少了點,但有些部分,好像還是會處在一種以為自己已經理解的狀態下,就帶過了。

如果是後者呢,我今天卡住的地方,也試著發問,但個案不太想說,或者是我不知道他為何不想說,此時我就放棄了。在治療師自己的部分,老師今天問了我一句:「妳好像在接觸的時候有點退縮,是怎麼了嗎?」這時候我釐清自己的狀態,發現我確實有些自己的情緒,阻礙了我想了解個案的行動(這又回到個人我的覺察)。

當然個案不太想說,一定也有個案自身的狀態,與其逼問個案,老師更常說的是:「順著個案的流,加入他/她」,適時地在個案說到和父母衝突時,依照還想多了解的情境,多問一句「每一次都會這樣嗎?還是這次有些什麼不同?」或是「和爸爸或是媽媽比較容易衝突呢?」,如此,就有機會把個案描述的經驗,更加立體且豐富地重現在腦海中。

至於該在脈絡的流裡,如何發問,問哪些問題,這又是另一個主題,牽涉到對個案的概念化中,哪些訊息可以幫助治療師理解案家的動力、現象與經驗。

行文至此,我想回到文章一開始,吳老師上課常用的圖做為結尾,再一次提醒自己,在你與我互動的過程中,一直需要同時關注的,還有互動當下的脈絡-時空、情境、背景狀態。



同場加映:種一棵獨特樣貌的專業之樹



[1] 黃雅羚、李雪禎、陳孟芳、石麗如、潘怡潔、蔡聖茹、陳姝蓉、黃玫穎(2019)。家族治療師的練功房:轉化、成長與精進,台北市:張老師。

[2] 國家教育研究院(2012)。脈絡 Context,from https://terms.naer.edu.tw/detail/1308728/

2021年4月11日 星期日

醫療家族治療





作者:陳姝蓉


談「醫療家族治療」這個領域的學習,其實有點汗顏,因為我並不是所謂的「醫療家族治療師」,可是從我的訓練背景和學習歷程來看,卻有些許的緣分,在接受家族治療訓練的同時,接觸到醫療家族治療的概念、理論,以及實際接觸到帶著疾病的家庭,並與他們有些一起面對疾病的經驗。

碩士班的指導教授,熊秉荃老師,是一位把醫療家族治療這個概念帶入台灣的重要推手。在就讀護理研究所的過程中,上了一門熊老師開設的課叫做「家庭、健康與疾病」[1],那是我第一次,把家庭與健康議題放在一起思考。

在醫學院中的訓練,照顧病人,就是要解決病帶給病人的不適感。更有人味一點的推展,則是不只看到病,也能看到人的需求。但是當把整個家庭放進來看的時候,其實是很陌生的,而且很複雜。當時學習到,家庭有自己的發展歷程、疾病也有自己的演變歷程,處在不同階段的家庭,面對疾病處於急性期或慢性期的不同狀態,會發展出很多不同的排列組合,需要專業人員有敏感度,陪家庭一起去面對,而不是以同一套模式,一概而論。

這算是一顆理論的種子,讓我開始在後續的臨床工作中,持續的思考,疾病對家庭帶來的影響到底是什麼呢?如果家庭系統是一顆行星,那麼疾病可能就是隕石,以不同的方式,或快或慢的衝撞進入這顆行星中,又可能因為碰撞時間的長短,進而對整個星球系統造成不同的影響。

之後跟著吳就君老師繼續磨練與家庭接觸的實務能力,每次遇到家庭成員中帶有某些身心疾病的診斷,老師一定會問:「他接受治療了嗎?」「治療的效果如何呢?」如果有生理性的議題,就要回歸醫療面去檢視,但仍然可以與家人討論的,是面對疾病的這個過程,家庭成員如何參與其中?

我覺得在吳老師實務的示範中,這樣把疾病當作是一個家庭中的重要議題,不刻意只談疾病,或是迴避疾病,就是如實地接受疾病與家庭共存的作法,與熊老師當年帶著我建構家庭與健康議題連結的理論基礎,不謀而合。醫療家族治療,可說是看待家庭面對疾病時的一種視框,用來理解家庭在疾病影響下的各種處境,而不是一種特定的治療技術。

在多年的護理工作,乃至於後來的親子諮商、家庭諮商,其實我服務的對象,許多都是同時有身心診斷(比如憂鬱症、焦慮症、過動或是情緒障礙的青少年),不可迴避的是這些疾病對家庭關係都造成衝擊,有時在疾病的適應上也可能受到家庭動力的影響而更加困難。在今年重新讀了醫療家族治療的第二版中文版之後[2],我赫然發現,原來我所做的事,一直都在醫療家族治療的範疇中。

所以想要在撰寫家族治療學習筆記的部落格中,給醫療家族治療一個空間,紀錄與整理一路以來,對於這部分的學習和體會。


更多文章





獨立評論@天下 家園。風 專欄






[1] 2002年在護研所就讀期間,「家庭、健康與疾病」這堂課所使用的教材,是醫療家族治療的第一版。
[2]劉瓊櫻譯(2021)。醫療家族治療(第二版)。台北市:紅葉文化。Susan H. McDaniel.,  William J. Doherty., & Jeri Hepworth (2014). Medical family therapy and integrated care, 2nd ed., USA: American Psychological Association. 




2021年4月3日 星期六

就君老師帶你成為華無式家族治療師




這是一個由華無式家族治療受訓學員所創建的臉書社團
提供華無式家族治療訓練的相關資訊
以及各地學員對於華無式家族治療的學習心得
更難能可貴的是,在社團中也能聽到吳就君老師直接分享她所認為的家族治療

不管你/妳對家族治療是否認識或熟悉
都可透過這個社團接觸更多家族治療的觀點、以及一起學習家族治療的夥伴

邀請你/妳掃描並追蹤臉書的更新唷:)
 


2021年4月2日 星期五

種樹工作坊筆記列表

 



種一棵獨特樣貌的專業之樹

透過爬梳「脈絡」以更深厚地理解眼前的你們

人文氣象報告的運用

培養「聽」的能力

在生活中體會全相

找到治療的方向,從練習評估架構開始

發展治療師的後設認知--一種理解個案的眼光



家族治療師的練功房



這本書,是在寫論文期間,不務正業、參與創作的一本書。
主要是由一群跟著吳就君老師學習家族治療的夥伴,
在團督的歷程中,將夥伴和吳老師的對話,
重新抽絲剝繭,找出華無氏學派中,核心的理論概念。

我參與寫作的是第五章「良接良發」中的兩篇,分別是:
第一篇:諮商室裡的華爾滋,
第五篇:維持治療師的系統與界線。

寫作過程對我的學習是,
重新把自己看到的示範拆解,理解真正發揮治療效果的關鍵,
之後再把這些理論內化成為自己思考個案的引導地圖。
在反覆地討論和對話之後,
慢慢可以體會,把評估地圖放在腦海是什麼意思~
內心有個評估架構,隨時隨地在檢視自己的發話動機。

雖然說寫的是家族治療的訓練,
但當中談到找到自我的中心點、成為治療師的一致性,
我覺得是學習成為助人工作者的基本功。
哪個學派都用得上的。

很歡迎專業領域的朋友們,閱讀與分享。



延伸閱讀:華無式家族治療筆記

專業著作





心理治療的專業著作,始於對現象的理解,主要為了奠定行動的基礎,而所有的知識,必須轉換成行動。當閱讀者願意冒險,在實務工作中運用這些知識,便有機會成為更有效能的治療師。

華無式家族治療書籍著作


家族治療師的練功房



博士論文


被教養經驗詮釋對親職現象之影響

--此論文榮獲 台灣輔導與諮商學會109年度蔣建白先生獎學金:優秀博士論文獎

碩士論文


感染愛滋病對男同志親密關係的影響

--此論文獲得 94年度護理人員愛滋病防治基金會:愛滋病照護研究論文獎

期刊發表


衝突之下,原來有愛--運用EFFT於青少年的親子會談
新手遊戲治療師對設限的自我省思
男同志感染者的親密關係--以情感層面為主的探討
福克斯團體分析理論


2021年4月1日 星期四

華無式家族治療學習筆記

 




作者:陳姝蓉


與吳就君老師相遇得很早,約莫是大學畢業的第二年,剛到精神科病房,當時很想多學一些,到處尋找可以研習的資訊,看到有一門叫做「團體動力」的課程,不假思索地就報名了。去了之後,才發現根本不曉得大夥兒在幹嘛~體驗式的學習,到底體驗出了什麼呢?

記得當時有一個活動,其實現在老師也還會帶領大家體驗,就是在一個大空間中,自由地走動,試著用眼神、表情、動作和肢體與團體中的人接觸。這是一個看似非常簡單的活動,指導語不多,主要聚焦在每一位成員自己,活動過程中,對自己身體經驗、心理感受的意識和覺察。這個體驗性活動,我參與過非常多次,但真正體會到一個人不使用語言作為工具,內在有諸多可能性正在發生,是20年後的事情了。

活動當下,想像你在某一空間中和一群人,像是沒有目的地移動時,那種身體的不自在、我該往哪裡去,我要走嗎?還是站著不動。走的話,是要順著大家的方向走,還是要橫衝直撞?我要看著對方的眼神嗎?對方如果沒有看我的話,那麼我感覺又是如何呢?我要碰對方嗎?不同性別的身體碰觸帶給我什麼樣的感受呢?尷尬還是害羞?這背後有哪些是我個人經驗的投射呢?每一次每一次的參與,都可能隨著自己的生命狀態不同,而可能有一些新的體會,這些都是一種對自己的覺察和發現。

回到20多年前的那一次的研習,具體討論了什麼我根本不記得了,但好像在心中留下一個小鴨的印記,被吳老師活絡的帶領氣氛(對,是氣氛)所吸引,更具體的說,或許是一種被緊緊貼近的觸動而吸引,但我想當時什麼都沒有看懂,只是一種感受,之後就像尋找著鴨媽媽的背影,逐步跟隨,現在回頭想想,或許當時某部分的內在,被老師接觸到了。

上個月與一群很年輕的夥伴(平均25-30歲),一起上了我的第28場種樹工作坊,下課後恰巧與其中一位成員一起搭車,她問我:老師上這些課程,與家族治療到底什麼關係呢?我突然體會到,學習階段的差異,似乎需要有一些不同的資訊作為鷹架,幫助更年輕的夥伴們,能夠進入學習的結構中。

我簡單描述一下我體會到的學習差異。

種樹工作坊,過往5-6年間,老師的帶領會以評估地圖作為骨幹,搭配一個提案與討論,幫助成員們熟悉如何運用評估地圖產生認識家庭的眼光,其中包括對評估地圖的認識與使用、如何貼近案家、尊重案家的主體性,以及案家的資源,並且發展出治療者介入的假設、與治療計畫。

但這次上課,我感受到老師不斷整合、求新求變的企圖心,雖然提供了案家,並且有老師親自示範的錄影帶,但是並沒有馬上回到評估地圖進行認知上的討論,而是以成員自己的經驗,體會老師示範過程中做了哪些與人接觸的基本功。而我自己揣想老師的動機,可能在於過往大家練習了評估地圖之後,會看、也逐漸長出眼光,但在與人接觸的基本功上,經常做不到位,至少我自己經常就有這樣的現象。

因此,對我來說,這是欣喜,我感覺到的是更整合的學習,在團體討論中,成員必須接觸自己,也必須接觸他人、並且敏感小組的團體動力,更要練習表達的話術。但這些,對那位提出疑問的夥伴來說,雖然正在體驗,但一開始可能就像是20年前的我一樣,感覺迷惘,太過抽象,找不到關聯性。

因此我興起一個念頭,或許中生代的我(希望也有我們),可以逐步整理對吳老師,以及華無式家族治療的學習經歷,基本認識,幫助同樣有興趣,想投入學習的夥伴們,有些認知性的基礎,找到體驗與實務工作中,理論性的連結。所以寫了這樣的第一篇文章,希望這是個起始,也是拋磚引玉,能帶動更多人的討論,彙整,凝結,把華無式家族治療的精神、哲學觀、理論、技術方法等珍貴的資源,留下足跡。



延伸閱讀:家族治療師的練功房



種一棵獨特樣貌的專業之樹




 

作者:陳姝蓉


種樹工作坊,是吳老師近幾年來,作為家族治療訓練的主要課程,許多不明究理的朋友,常問我說,這是教怎麼做園藝的課嗎?雖然不是種一棵真正的樹,但意象上,確實很像是種植一棵樹的過程。顧名思義,老師希望透過體驗性課程的引導,讓參與的人像是播種一樣,經由討論、練習作為灌溉的水分與養分,逐漸發芽、成長。因此,工作坊本身,是創造一個安全的環境,不至於有太大的危機(比如颱風那樣的破壞性),卻能在彼此的對話中,有所學習。


發展專業之前先探索「我」自己


至於要學習什麼呢?其實就是探索「我」這個人,有著什麼樣的特質,能發揮什麼樣的長處,如果以種子來比喻,我是一顆什麼樣的種子,我得要了解自己的這部分。因此,每次的種樹工作坊,老師一定會提到兩個關於我的描述是:「個人我 (Personal Self)」和「專業我 (Professional Self)」。

在很多學派裡,也會提到治療師的自我覺察。但我覺得仍然比較偏重在「專業我」這方面。我舉個例子來說:某次我在會談中,用了一個特定的名詞,描述了個案的狀態,此時個案馬上非常不高興,認為我不該把這個描述放在他身上。如果從專業我的角度來看,我會開始反思,是否我對他的理解有錯誤?或是試著了解,為何他會有這樣的情緒反應,於是基於這樣的反思,我可以思考如何回應。

在專業我的覺察,可能會停在這樣的狀態。但有時候,吳老師會進一步追問,那姝蓉-「你這個人的感受是什麼呢?」以上述的例子,我可能有一點懊惱,我怎麼那麼不小心,任意地使用個案沒有提到過的名詞,這是否把我的想法強加在他身上了?雖然這樣的情緒並不明顯,但捫心自問,確實有那麼一些自我批判,而且我驚覺,當我選擇這個名詞時,我好像也不經意把個案放在某個特定形象的族群中。而這部分的覺察,便是「個人我」的探索。

說實在的,剛開始學習的時候,常常覺得老師有點吹毛求疵,問這麼仔細幹什麼呢?我這樣的懊惱,也是求好心切吧(努力合理化XD)。但後來,漸漸體會到,這些個人我,常常帶有某些內在的假設、信念或價值觀(就是內在冰山),在潛意識中影響著當下的自己,說出這些話,而這些訊息,可能帶著對個案的不認同或是評價,進而在很隱微的氣氛中,影響了治療關係。就像上述的例子,因為個案對我抗議了,當我也不回避,且試著檢視自己的信念,於是發現自己無意間把個案歸類了,但個案並不需要這樣的歸類,他需要是他本身的經驗能被我聽懂和接納。

吳老師常說:「這樣接觸自己、探索自己的努力,是一輩子都要下的功夫」。並不是要達到完美,而是要知道自己這顆種子,有些什麼樣的個性、特質,可能會在哪些議題上特別容易敏感,或是有哪些擅長之處可以發揮,有了這樣的理解之後,面對個案才能清清楚楚,並且找到自己學習的方向,懂得種子的特性,才知道要給自己怎麼樣的養分、水分和陽光,而不會白費工夫。


不害怕長出自己的樣子


種樹工作坊中,另一個老師很常強調的重點是:「長出自己的樣子」。其實我一開始也不相信這句話(哈)。因為我向來成績優異,所以總是很想當一個好學生,想說出老師覺得對的答案,也就是所謂的標準答案,但每當老師說「這沒有標準答案」,我便覺得困惑?那老師給我回饋時,不就是正在指出我說錯了、或者我想的方向是不對的嗎?但我慢慢體會到,老師真的沒有要給我標準答案啊,每一個回饋,都是一種引導,想幫助我更貼近自己,開啟我探索自己的可能性。

以上述的例子來說,每次吳老師對於我的專業我、和個人我有了一些接觸之後,常常會多問一句:「那你現在知道自己是這樣的話,再來一次,你打算怎麼做呢?」透過自己學習的經驗,找到不同的方式重新面對個案,當然老師也會示範,或是給我一些回饋,讓我更意識到自己卡住的地方,但也從不強迫我如此複製她的做法,保留我這個人可以擁有的創意和空間。

在上課中我感受到,老師站在督導的位置上,亦步亦趨地跟著我學習的步調,但並不干預我如何發展,而是靜靜地觀察、深度的理解,適度地給予回饋,幫助我更認識自己。這樣貼近但不主導的態度,其實就是與人接觸的示範。

很長一段時間(大概有十年之久),在專業學習上,我常感覺挫敗,為什麼我就是做不出老師所示範的治療,但這一兩年,我自覺得有進步,並不是馬上像吳老師一樣自在而穩定地面對個案,而是接納了我現在的樣子,不再只是模仿,而是朝著成為一個-對專業我和個人我都更有意識與覺察的治療師而努力。畢竟,如果我只是棵七里香,那就不要幻想我能像松樹一樣高大,但至少我有著屬於自己的淡淡香氣,並且繼續努力地吸收養分,長大。



延伸閱讀:華無式家族治療學習筆記



精選文章

在家族治療的山林裡走入精神分析小徑

  家族治療一直是心理治療領域中,最吸引我的一個主題,跟著吳就君老師學習了超過20年的時間,從懵懂的狀態,逐漸在心中有一個家族治療的概念。 然而,開始接觸精神分析,其實是為了幫助我更理解家庭。 當時正在寫博士論文的我,苦惱於看不懂親子互動的內涵,因為要談教養,不知道為何父、母們會...